陳敏也想知道衛瑾到底怎麽回事, 可那姑娘雖然性子單純，可脾氣裏帶著倔強，她是沒辦法從衛瑾嘴裏撬出話來, 還得劉瑜回來後再說。

“回來後再說吧, 對了，你們領證的話, 那什麽時候辦婚禮, 我是不是得跟林如她爸媽商量商量？”

劉瑜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不是當面說這事情, 所以很快他也就把自己那點不好意思給打發了去, “林如家裏有點情況，辦婚禮的事情不用著急，我們倆再商量商量看怎麽辦。”

這情況不是一點半點的吧？陳敏忽然間還找不到說辭了，“那，那行吧，等你們回來再說。你們明天什麽時候能回來，要不你跟林如先過來一趟，跟衛瑾好好聊聊。”

這兄妹倆無話不說, 陳敏很是自然地把任務交托給劉瑜了。

“那行吧, 我們明天上午九點半的車, 到家估摸著得四點左右。”

“那我先把菜買好, 你回來做飯。”陳敏補充了一句，“不是我懶得做飯，是衛瑾念叨著她二哥做的飯菜好吃, 這兩天還跟我嘮叨。”

至於那麽多理由嗎？他又沒說自己不做飯。

“知道了，您也早點休息，什麽情況等回去了我再跟您說。”

劉瑜掛斷了電話，看著這與家鄉大是不同的風景，他慢慢踱著步子往回走。

半道裏被人喊了句“表姐夫”時，劉瑜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表姐夫，是我，趙倩呀。”趙倩蹦蹦跳跳到了劉瑜面前，“怎麽你一個人在這邊轉，林如姐呢？”趙倩四處瞅了瞅，沒看到林如的影子。

“她出去辦點事。”劉瑜客氣地拉開了和趙倩之間的距離，國慶節前他剛好給大四畢業生上課，面對的都是即將走向社會或者繼續奮鬥在高校裏的還有些青澀卻努力把自己打扮的成熟的面孔，劉瑜覺得自己都年輕了些。

不過趙倩又是有些奇怪，她還年輕的很，卻又是把自己打扮得過於成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是回家了吧？我姑姑今天可是氣壞了，打電話她也不接，你怎麽受得了我姐這脾氣的？”趙倩不明白，她跟劉瑜並排走，完全忘了之前他們是相向而行的。

林如跟舅舅家的表兄妹關系不好？劉瑜做出了大膽的猜測，畢竟趙倩這話實在是有些挑釁的意思。

“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我覺得你表姐人挺好的。”

“你這是抖M，姐夫，你真的不收研究生嗎？”

註意到趙倩把一再省略前詞，劉瑜皺了皺眉頭，往裏走了一些距離，躲開了趙倩的手。

“我剛開始教學，還不太熟悉，所以不能誤人子弟。”

趙倩似乎沒察覺到劉瑜的躲閃，“我又不是外人，再說了，我考不考得上Z大都是另一說，就是我要是過了國家線，你就收下我唄，我本科學校不太好，畢業後就找工作的話很不好找。”那帶著幾分明麗色彩的臉上露出幾分憂慮，一般人看到都會想要安慰小姑娘一番，讓她不用這般擔心。

劉瑜則不然，“Z大的學生畢業後也找不到鐵飯碗，現在很多企業看第一學歷，你就算是讀了名校的碩士博士也用處不大。況且我研究的東西你們小女生一般不喜歡。”

“那我可以學呀，再說了學不會姐夫你教我就是了。”

“研究生是給導師幹活的。”研一階段是學習，是對理論知識的拔高，而到了研二就是大部分時間給導師幹活當苦力。

歷來都是如此。

趙倩擺明了就是想要混一個學歷，可研究生三年是那麽好混的嗎？

“你會畫圖嗎？”

趙倩搖頭，她一個學會計的也就會畫畫收支平衡表，知道“有借必有貸，借貸必相等”這些口訣，畫圖什麽的跟她沒關系的。

“學過大物嗎？”

“我們商學院不學大學物理。”

“數學物理是基礎，大學物理都沒學過，畫圖你又不會，你何必給自己給別人找麻煩呢？”畢業論文更不用指望，總不能到時候自己再找人或者親自給趙倩寫畢業論文吧。

這邊輕飄飄一開口就要給自己帶來這麽多麻煩，劉瑜不知道這姑娘是天真還是心思太多。

“我還有事，先走了。”他人高腿長，大步往前走很快就是把趙倩甩在了後面。

等趙倩回過神來準備去追劉瑜時，紅燈亮了起來，等她過去，已經看不到人了。

“不願意幫忙就算了，裝什麽專家教育人。”她嘟囔了一句，打算原路返回去商場逛著玩。

只不過趙倩多少還有些意不平，給她媽打了電話，“媽，你猜我剛才遇見誰了？”

趙倩她媽正在搓麻將，上家自摸讓她這個莊家輸掉了不少錢，接到女兒電話時也有些火氣，“你沒事的盡往外跑什麽跑，趕緊給我回來。”

母女倆說的是牛唇不對馬嘴，倒是有共同的選擇——那就是掛斷了彼此的電話。

幾個牌友問了起來，“你家倩倩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怎麽這當媽的還大呼小叫起來了？對了，不是說你大姑姐家的外甥女帶男朋友回來嗎？怎麽樣？”

不提這事也罷，幾個人七嘴八舌一說起來，趙倩她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別提了，這人跟我那外甥女一個德性，脾氣大得很，撂下我們一群人就走了。”

她直接把吃飯的事情抖摟出來，幾個牌友也都是說了起來，到最後趙倩媽媽摔了下麻將，“到時候結婚，請我去也不去，不去伺候那姑奶奶，我倒是看看，沒娘家人給你撐面子，你能有多大的臉！”

……

林如跟她媽的談判也很快就是有了下文，說不上談判，畢竟這更像是單方面的通知，“你也不用想著跟陳阿姨聯系，我沒嫁妝，劉瑜也不會給彩禮，這是我結婚，也不用勞煩你去參加。”

正在忙碌著的人聽到這話楞了一下，“你什麽意思？”

林如的嫂子偷偷開了臥室的門，聽著客廳裏的動靜，她這個小姑子可真是夠厲害的，總是能夠一下子就把婆婆的怒火點燃，關鍵是點著了之後還不負責滅火。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婚禮我就打算在那邊辦一場。我沒打算在家裏辦，也不打算請你還有你的娘家人過去觀禮。”

“林如！”趙彩霞幾乎歇斯底裏地叫了起來，“你是不是要氣死我！”她一手養大的閨女，竟然跟她說出這麽生份的話，她恨不得把林如的嘴撕爛了，讓她長長記性。

“我只是不想氣死我自己，你身體好得很，能長命百歲呢，別動不動就說死呀活呀的。”林如站在那裏，也不打算坐下。她早就清楚，這個家裏其實沒有她的一席之地，她媽念著她掛著她不過是為了養一只小羊羔，回頭好薅羊毛。

可是她不是綿羊，是披著羊皮的狼，反嘴一口就能能咬下來一塊血肉，讓她媽疼得要死要活。

趙彩霞揚起了巴掌，手還沒等著落下，就是被丈夫給攔著了，“閨女都那麽大了，你怎麽說動手就動手呢？”他示意林如給老婆道歉，只是林如卻視而不見。

“我過來就是跟你說這件事的，反正你原本把我那一份彩禮拿出去時就做好了準備的，現在這麽裝模作樣的沒意思。”林如看了眼夾在中間的父親，原本該給她撐起一片天的人卻是佝僂著腰背，似乎不堪生活的重負。

“爸，別再抽煙了。”她又一次說道，然後就轉身開門離去。

趙彩霞在後面緊追不舍，“行呀，有本事你就再別回這個家門！”

不回呀，她原本就沒打算回來的。

這次回來最終目的也不是回到這個糟心的家裏，又不是什麽金窩銀窩，當她真稀罕回來嗎？省城居家不易，可她好好工作努力上進，還是能奮鬥出個一二三四五的，家裏的這點東西，林如還真是看不上眼。

林如沒有跟劉瑜說自己回家做了什麽，只是帶著他去胡吃海喝了一番，第二天兩人打道回府。

列車晚點，等回到家屬院那邊已經五點多了，好在天還亮堂著。

國慶節期間家屬院樓下安靜了不少，劉瑜跟林如剛進去，就看到從電梯裏出來的衛瑾。

“哥，你怎麽才回來，打你電話也不接，可嚇死我跟媽媽了。”衛瑾看到她二哥很是興奮，想要沖過去擁抱一下，結果到了劉瑜面前又是急忙剎住了腳，“林如姐你好，我是衛瑾。”

林如看著瘦高個的女孩，覺得這一家子的基因都不錯，起碼個頭都很高，而且不是易胖體質。

“你好，抱吧，我不介意的。”兄妹之間關系好，林如羨慕，自己也有哥哥，可是關系卻只是一般般。

得到了準許的衛瑾頓時熊抱了她二哥一把，“中午媽媽給我做了螃蟹，可是我覺得還是不如你做的好吃，不過你別跟她說哈。”

這可真是長不大的姑娘。劉瑜幫著妹妹整理了一下淩亂了的劉海，“行了，最近我沒事，咱們在這邊吃飯，滿足我們家小妹的心願，吃膩歪你。”

林如倒是沒意見，她家庭關系不太好，可對於溫暖的家庭氛圍她並不抗拒，而且自己很快就要跟劉瑜領證結婚，對於融入到婆母家，她還是很樂意的。

雖說婆媳之間保持距離是最好的選擇，不過她冷眼旁觀，覺得陳阿姨並不是那種喜歡插手兒子事情的人。加上本身又不住在一起，吃頓飯也就是個把小時的時間，她覺得這並沒有什麽關系。

推己及人，她擔心寡居的姑姑會出什麽事，劉瑜擔心一個人在家的媽媽會寂寞，這是同樣的道理。

林如還是帶著不少土特產回來的，雖然這些在省城都能買到，不過該有的心意還是要有的。

衛瑾嚷嚷著要跟著學做飯，所以就是去了廚房。

陳敏和林如坐在客廳裏說話，沈默了老半天陳敏這才是開口，“昨天劉瑜跟我打電話說你們打算領證了，什麽時候呀？”

她總是得表示一下關心，不然林如娘家已經靠不住了，自己再不管不問，這倆人是不是就自己扯證玩去了？

婚禮嘛，怎麽著也得有來自長輩的祝福。

“今天是不成了，等周六吧，那天上午我歇班。”

今天已經是周四了，所以後天就是要去扯證？

陳敏還特意問了來文麗，得知童文佳和高維還沒去民政局，似乎是打算結婚前一天再過去。

相比而言，劉瑜和林如這可真是行動派呀。

“那你下午什麽時候上班，咱們要不去外面吃頓飯慶祝下？”領證了到底是好事，該慶祝下，“要是你覺得帶著我們不方便，我給你和劉瑜訂個餐廳，你倆去過二人世界也行。”

林如聽到這話覺得心裏頭暖洋洋的，陳阿姨的確是那種很會為別人考慮的人。

“我下午兩點鐘上班，那到時候咱們出去吃吧，也解放一下劉瑜的雙手，跟我回家他還下廚做飯了，我姑姑還可著勁兒誇他。”

陳敏看了眼廚房方向，“他呀，不喜歡游戲不喜歡體育，興趣全都在做飯上。”

廚房裏，劉瑜看著躲得遠遠的人，“怕什麽，真要是怕了那就不用做飯了。”

“我，我就是保持安全距離而已。”衛瑾嘴巴倔強。

“怎麽忽然間回來了？”劉瑜沒有再跟她虛與委蛇，直接問了起來。一旁衛瑾楞了下，好一會兒才是開口，“我怕我這次不回來，往後就很難回來了。”

她面臨著選擇，留在美國繼續做學術，順理成章地拿綠卡成為美國人。又或者結束自己的游學生涯，回到國內繼續做學術文章，只不過在生命科學的研究上，不可否認美國更勝一籌，國內還不能給自己提供最好的環境。

衛瑾一時間迷茫了，她一直都是響應爸爸的號召，要擼起袖子加油幹，建設祖國。忽然間要在國家和科學之間選擇一樣，她不知道該怎麽選擇。

原本是打算電話裏說這件事的，可正好自己那會兒手機欠費，衛瑾覺得這大概就是老天爺給自己的提示，她沒有猶豫就回來了。

只不過這件事她就是給導師發了個郵件過去，還沒有打電話。

“科學無國界，科學家有祖國。既然想回來那就回來吧，咱們慢慢發展總也是能趕上美國的。”他還以為是出了其他的事情，沒想到會是這麽一回事，也是美國總統大選後，整個美利堅也處於一種微妙的狀態，中國人在那邊想要混好也不容易。

衛瑾沒什麽政治頭腦，還是不要在那麽個漩渦裏掙紮才是，回來也挺好的。劉瑜盡可能地把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

“哥，我想我畢業後試試能不能到Z大任職。”衛瑾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為什麽？”畢竟清北是最好的選擇，衛瑾的博導很是有能力，把衛瑾留在學校裏，似乎也不是很難的事情。

“我就是想回來，在外面那麽多年了，現在就想著能陪陪媽媽。”衛瑾小聲說道，她心虛的時候總是低著頭說話，劉瑜頓時明白了過來，“你是不是遇到那個郭叔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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